一篇珍贵的名医佚文—程门雪长篇小说《医林外史》楔子的由来及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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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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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中医学家程门雪(1902—1972)的多才多艺为中医界所熟知，尤推重他的诗书画三绝。而他自己则说:“我诗为上，书次之，医又次之。”关于他的画，他自陈于青年时代曾经下过一番苦功:“余少日曾学写兰，颇下功夫；继复画梅，惜无指授之人，但以《芥子园》为无言之师。”
       

       很多人只知道程门雪的多才多艺表现在诗书画方面，而对于他创作小说方面的艺术天赋，可能未必知道。笔者因偶然的机会在1927年12月创刊的《卫生报》“余兴”专栏上发现了这篇署名的小说——《医林外史》。1927年12月～1928年11月，当时程门雪正是在《卫生报》编辑任期内。《医林外史》小说既是程门雪的一篇佚文，又是一段中医文化的珍闻，特此奉献给读者。
       　　
       1927年即将年底，上海名医丁甘仁之长孙、上海中医专门学校的继承者丁济万，发起要创办一份宣传和普及中医卫生常识的报纸。他特地把几个爱好文艺、能诗善画的同窗好友程门雪、朱振声、刘佐彤、宋大仁等召集到梅白克路(今凤阳路)珊家园的丁宅医寓开会，共同商议关于创办和筹划事宜，此事得到程门雪的热烈响应。程门雪在书画方面最有天分，在读书时代就显露峥嵘，所以在丁济万心目中最为倚重。创办《卫生报》确定后，由丁济万出资并担任主编，而实际的编辑部工作全权委托程门雪负责，请著名书法家袁克文书写刊名，在西门路宝安坊的程门雪寓舍挂牌。此时程门雪的主要工作是在沪南广益中医医院担任医员。程门雪既当医生又任编辑，工作压力很重，常常在自己的晚学轩中宵夜补读和勤奋写作，但他乐此不疲。丁济万虽然诊务繁忙，但是他也几乎每期亲自写稿。1927年12月10日《卫生报》首期出版，十分成功，特别是在首期上推出的长篇小说《医林外史》楔子最受读者欢迎，这也是程门雪的策划之一。他想到了《申报》的副刊“自由谈”，《新闻报》的副刊“快活林”；许多大报都以办好副刊取胜，特别是优秀小说的连载，最能赢得读者的阅读兴趣。于是他在连载小说方面动了一番心思。小说《医林外史》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
       

       自从1912年“废止中医”的说法早已流传社会，而最早提出废医论的是晚清翰林、余杭章太炎的老师俞曲园(1821—1906)。俞是晚清经学大师，名樾，字荫甫，号曲园居士，1929年提出“废止旧医案”的主将余云岫自陈是国学大师太炎先生的弟子，因此他就成了俞的徒孙。俞曲园的“废医论”将医巫并观，把医贬得一钱不值，而余云岫在废医论方面比他的太老师走得更远，他不但利用了俞曲园的谬论，而且动用舆论工具和政府部门、官僚机构，甚至妄图在几年内将中医彻底加以消灭。程门雪的小说内容主要是深挖废医论的根，用形象化的手段批判了俞曲园。批判废医论的声讨文章都只是在理论上进行论辩和针砭，而用小说这种文体进行笔伐，却是程门雪的一大发明和功绩，这就是程门雪小说的战斗性和现实意义。笔者发现的程门雪的长篇小说，其实只是小说开篇的一个楔子。这楔子可单独成篇，犹如清代的批判讽喻小说《儒林外史》的楔子一样，吴敬梓在楔子里撰写了一个关于元末明初的知识分子王冕如何由放牛娃成长为一代画家的故事。他自甘清贫，卖画为生，奉亲养老。后来不愿逢迎显贵、不愿出仕为官而隐逸山林。程门雪的《医林外史》很明显脱胎于《儒林外史》，无论从题目和主人公名字都有明显模仿的痕迹。作者着意刻画了两个人物，一是百年以前的名叫王昙(字仲瞿)的古人，他精通医学，身怀绝学，放荡不羁，愤世嫉俗，与夫人一起在西湖花市，买山归隐；一是名叫游敬(字立三)的今人。小说别开生面地描述了一个白日梦:游敬于梦中接受王昙的邀请，参加一个古人与今人聚集于世外仙境古洞府“兰陵秘苑”的仙凡盛会，虽然只是野菽山肴，盘无兼味，但其酒其蔬凉沁心脾，芳生齿颊，“果然仙家耽灶，毫无人间烟火气”。大家在高谈阔论和嬉笑怒骂中，对俞曲园的废医论进行痛快淋漓的批判。
       

       作者的诗词歌赋才华和特长也得以充分施展和发挥，小说多处富有诗情画意的描绘，均离不开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对联“室中有碧水丹山，妻太聪明夫太怪；门外尽青磷白骨，人何寥落鬼何多”，对当时鬼魅横行的黑暗世界的批判，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作者描写了游敬与现实格格不入的个性和反叛精神，如“人家讲白话，他偏讲文言；人家讲新诗，他偏讲律古；人家提倡新思潮，他偏考究旧礼教；人家赞成新西医，他偏要学旧医学:总而言之，满肚皮的不合时宜，无一样与俗同科。……他也抱着友今人，不如友古人的念头”。作者指骂当局的虚伪和假道学，骂得十分精致也很刻薄尖俏，如“当权者大人先生们，不识字的多着咧!要说重儒，只怕是重那不识字的儒!”由此可见，本文不是简单的供人酒余饭后遣兴消闲的文字，而是一篇具有针砭、暴露、批判和鞭笞现实意义的作品。楔子的结尾与《儒林外史》的楔子也十分相似:《儒林外史》楔子尾声是，王冕夜观天象，根据“贯索犯文昌”的天象警示，预见出未来一代文人的厄运降临。又看见天上有百十个小星，纷纷都坠向东南，因而道:“天可怜见!降下这一颗星君，去维持文运。”由此引出范进中举等一系列描写和暴露文人灵魂和丑态的连环故事来。《医林外史》楔子最后写的是，在众人议论中，忽然现天象，一阵红光，蔽天而降，从而引出王昙对于未来预测——王昙拍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们正在讲医运的衰颓，谁知天可怜见，已经派了许多名贤硕学，下凡去挽救医运了。不出十年，中医界里，一定大有一番行动呢。”由此结束引话，开启正文。
       

       
       程门雪的学生
       

       楔子分六次刊登，到1928年1月23日刊登完毕，正当人们期盼程门雪的下续正文的时候，却戛然而止了。《卫生报》却从1928年3月10日开始推出医隐的小说《医界镜》，正当人们不解何以程君没有践约发表正文、何以有这番更改的时候，宋大仁的声明“编辑有言”作了一番解释:“无论那一张报纸，它里面必定有一栏`余兴’，就象《申报》的`自由谈’，《新闻报》的`快活林’。虽然名目不同，但是它的宗旨，不外乎使读者于沉闷之中，得到快乐罢了。本报对于本栏的稿子，素来很注重。从前刊有程君门雪的《医林外史》，很受读者的欢迎，后来因为程君医务很忙，无暇握笔，所以暂时停止，将来他有暇了，依旧要连续下去的。”以后于1928年11月3日《卫生报》第46期上，又发表了宋大仁代表编辑部致程门雪的欢送他辞去编辑之职、新任上海中医专门学校教务长的欢送词，以后程门雪的正文未见继续，而《医界镜》继续发表到第五十期的第九回。
       

       根据宋大仁的编辑声明，一是说明此小说不是早已写成的积稿，而是现撰现登的现稿，因家无隔夜之粮，所以一旦无米也就不得不停炊了；二是说明当时他的诊务十分繁忙，压力很重，以致写作不得不中辍；三是说明将来程君有暇时还将继续写下去。再根据他的楔子分析，程氏在写楔子的时候应该拟就了写作计划；据推测，其结构框架也可能类似《儒林外史》，比较庞大而松散，但有利于写作，便于想到那里就写到那里。既然是“暂时停止，将来他有暇了，依旧要连续下去的”，那么他就有可能继续写下去，不管是否发表，一是可能已经发表于《卫生报》的后续各期或见刊于《卫生报》以外的报刊上，但也很可能作者已经写成了一部分稿件，准备修改润色后发表，因忙碌于正事而终于将它遗忘于在某处书箧中了。为此，我寄希望于大家，特别是家属，让我们继续寻找。如果找到程门雪先生的遗稿，那么它将与程门雪先生的医学文稿一样作为不可多得的宝贵精神财富传承后世，使程门雪的文库更加完整，使他多才多艺的非凡才华更为世人所认识和景仰。　　
       

       今年是程门雪先生诞辰一百周年，关于程门雪的中医文化珍闻、佚文的发现，不仅具有缅怀和纪念的意义，而且对于今天大力开展中医文化建设也具有借古鉴今的积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