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医文化研究”的思考：名与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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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互联网       
       　　1“科学”与“文化”
               “科学”与“文化”，是当代最为流行的两个词汇，但也内涵不定、外延颇广、歧义甚多。这两个词汇的另一个共同特点是：同属中国旧有，但古今含义不同。
               据说“科学”一词，源自近代日本学者取中国“科举之学”(即“分科之学”)之意译Science，于是在日文中便有了“科学”一词，并从日本传人中国。这一翻译的取意，的确非常能够体现其拉丁语源 Scientia(泛指学问或知识)；或与之最为接近的德语对应词Wissenschaft(包括一切有系统的学问)的内涵。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科学”一词的含义，如同在英语中一样，实际上已然成为“自然科学”的简称。而在当代民众的思想意识与语言表述中，“科学”已然成了“正确”的同义语，故在批评他人的观点不正确时，习惯的说法是：“这不科学”。
               “文化”的准确含义是什么?这恐怕是个更难说清的问题。西方人释文化的含义为有教养1；考古学中，一般是将文化定义为低于“文明”的发展阶段；在中国古代，文化的本义是指“以文化人”，即使用非武力的方式来征服、教化民众。[注：汉·刘向《说苑-指武》：“文化不改，然后加诛”。又《管子·轻重》：“黄帝作钻燧生火以熟荤腥，民食之无滋味之病而天下化之。”此篇所言“化之”者，还有农、数、阴阳等知识。]而当代人一般是将文化定义为泛指人类创造的一切精神与物质财富。此外还有民众间的一些通俗用法，例如学习识字叫作“学文化”；一般知识水准叫作“文化水平”等等。
               作为流行之语，“某某科学”、“某某文化”之说随处可见；且可见到两词连用而成“科学文化”(Sci— ence as Culture或Culture 0f Science)的用法。[注：“culture”源于拉丁语“耕作，修理、收拾、修整”，体现了以“农业”为教养之始的观点。culture兼具教养与养殖栽培两义，这与中国古代的“神农”传说、当代释人兽之界出现于种植谷物之时，可以说都是相通的。]‘‘科学”与“文化”，无论是分别使用，还是联用，无疑都表明二者不是一回事；但从后一种用法中又隐约可以发现“科学”与“文化”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科学之中也有文化，科学也可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来加以研究。“科学”之所以也可以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来加以研究，是因为“科学”具有发展的历史；是因为“科学”一旦成为历史，便转化成一种文化的积淀；是因为这种文化的积淀不仅代表着前人在认知自然方面的智慧结晶、思维方式，而且是当代科学发展的基础，并以某种形式影响未来。从文化的角度对“科学”进行研究时，其对象已然不是科学的对象——自然，而是科学本身——人类认识自然与知识体系形成的过程，甚至是创造科学的主体——人，及其所处的环境。
               尽管在当代西方世界的知识分类中，“医学”已不再隶属于“科学”的范畴，但谁又都难于彻底否认“医学的确也是一门科学”。这一矛盾的存在，显然与“科学”这一概念的内涵并不十分明确有关，但更为重要的还是由于“医学”本身的复杂所决定。以养护万民健康为目标的卫生保健制度，体现了医学的社会性；有关人体生理、构造、疾病的认识，是人类认识“自然”的一个方面，构成了医学这门学问的科学内涵；利用与创造各种工具、手段方法来治疗疾病，是医学的技术要素。医学的对象“人”，既是“自然”的一部分，又是所有文化与知识的创造者、操纵者。因此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医学都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多面体，而不是一门纯粹的自然利学。当人们谈到“医学文化”这一问题时，其中能“医学”，无疑相当于“科学文化”中的“科学”；但医学显然又比任何一门其他自然科学更具文化色彩。尤其是传统医学，其理论的建立、技术的形成往往与自然哲学、交感巫术具有种种联系。因而“医学文化”便成了近年来科学史乃至一般史学研究领域中悄然兴起的一个新话题。2医学的文化研究
               1990年，李良松、郭洪涛编著的《中国传统文化与医学》(厦门大学出版社)问世并获奖，似乎可以看作是中国开展医学文化史研究的嚆矢。其后，李良松又与刘建忠合编了《中华医药文化论丛》(鹭江出版社，1996)，继续从文化的角度研究中国的传统医学。上海方面有马伯英等著《中外医学文化交流史》(文汇出版社，1993)，以及马伯英的个人著作《中国医学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这些都是瞄准“医学·文化”之关系，幅越50万字的巨著。此外还有诸如李经纬等编著的《中国古代文化与医学》(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0)；孙文采、王嫣娟围绕着人参的历史编写的《中国人参文化》(新华出版社，1994)；中国中医药学会等编辑的《中国道家医学文化研究》(黄山书社，1997)；以及各种侧重时间、空间、气象、阴阳五行、象数等与医学之关系的专著出版。另外还有一些虽然没有直接以“文化”为书名，但或是在绪言中强调其书注重文化研究，或是在内容中将医学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加以研究的著作。再者，各种各样以“医学文化”为主题的学术研讨会亦可谓屡见不鲜。据此，言“文化研究”风行于当代中医界，谅不为过。同时，还有一类聚焦于历史上与疾病、卫生、医疗有关的社会问题，名日“医疗社会史”的研究。这两方面研究的共性首先在于，在史料的利用方面均超越了古代医学著作拘范围，诸如骚人墨客、九流十家、民俗故事等，皆在涉猎范围。其次则是论述的视野宽阔，以至在许多情况下已然完全脱离了医学的知识体系、医家的实践活动，或客观存在的疾病现象，成为“没有医学的医学史”或“没有疾病的疾病史”[注：例如，医学史的研究无疑会包含各种疾病的历史，而医学文化史或医疗社会史的研究则会超越所有的疾病，选择“装病的历史”作为研究的对象。总之，由于研究的范围、利用的资料、所要说明的问题等已然超越了“医学”的自然科学属性，故加上“文化”二字以正其名。